站在游行最前沿 - 我在法国拍游行

街上人头攒动，人们并肩高呼着口号，旗帜和标语飞舞在人群上空。一群群防暴警察严阵以待，站立在街道的两边，时 不时还有浓烟弥漫在叫嚣的队伍中……这样的场景会让人产生一种不安，也许很难和浪漫时尚的巴黎联系在一起。然而，现实中的巴黎，这种场面可谓司空见惯。没错，这就是巴黎乃至 全法国的一种独特鲜明的社会符号——示威游行。法语称之MANIFESTATION，简称MANIF。

挥舞旗帜的游行者——2006年巴黎同性恋大游行

巴黎人可以说从小就是在游行的环境中长大的，每次游行 队列中都能看到有大人带着小孩，也有迈迈老者。也许对于法 国人来说，游行是一种较好的户外集体活动，可能也是一种有 益于身心健康的发泄方式。对于普通的老百姓，一般的游行就是跟着大部队散散步，嚷几句口号，嚷得兴起了还可以跳跳舞。 喊累了，还有那些沿途专门的小商贩，买上几罐饮料或者三明治，跟在队伍里说说笑笑，不亦乐乎！在我眼里一般的游行真 和在国内赶集逛庙会那样，轻松而惬意。

一个脸上画着油彩，拖着拖鞋的小女孩象参加游戏一样兴致高昂的跟在游行队伍中。

我爱拍游行我很喜欢拍游行，一来内容丰富，二来是这种场合下你不 必担心遭拒拍。你可以尽情的把你的“大炮口”随意对准你感 兴趣的主体，在一般情况下人们都不会在意你的拍摄，因为本 来游行者的主旨就是表达，就像一个表演者。而记录则是促进 这种表达方式延续的催化剂。在我拍摄游行的最初期，什么都
是新鲜的，跟着队伍尽情地享受着咔嚓咔嚓的快门声。然而兴 奋过后，我也发现原来游行并不是这么容易拍的。由于最初的 新鲜感，我拍摄相当冲动，很容易将关注点集中在某个兴趣点 上，而不是画面的整体上。游行之所以说难拍，其实在于场景 太过混杂，最后照片出来也是个“乱”字。拍摄情绪也很容易 被现场气氛所带动，不知不觉中迷失了拍摄意图。后来游行拍 多了，自己也总结了一些经验：首先让自己的情绪尽量不受现 场氛围的影响，注意力不要被喧闹的场景所吸引，而应该冷静 地观察一些细节和事态的发展过程。游行中所有人群对象都是 你拍摄的目标：游行的人、旁观者、警察等等。

索帮大学门口一位女大学生在防暴警察队伍前悠闲地点着烟 ——2006年巴黎CPE游行

拍游行很多情况下是考验摄影师的观察和抓拍功底，在一 瞬即逝的场景面前，取景和构图只能靠本能的反映。好的摄影 师应该具备一项与众不同的感觉——敏锐的预知感。预知感就 是在某些有趣画面即将出现之前，摄影师就已经有所察觉，即 刻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角度，等待捕捉动作发生的那一刻。就 像一个优秀足球运动员，要具备良好的卡位感和预知感。一般 在游行开始前的那段时间是我拍摄的重点，那时游行者都比较
放松，即兴表演的场景也很多，也没有拍摄角度和场地的限制。 而游行的行进过程中我一般拍得不多，那时场地会受到警戒线 和围观人群的限制。

防暴警察抓捕骚乱分子——2006年巴黎CPE游行

我一般习惯用ISO400的黑白胶片来拍，因为巴黎的天气时 常变化很大，随时都会由晴天变为雨天，而ISO400可以说能适 应几乎所有的光线条件，包括晚上。ILFORD 400在颗粒度上还是让我比较满意的。我喜欢用手动档加自动对焦，前者根据 我要的不同效果来组合曝光数据，后者让我能更多地争取抓拍 的时间。在取景上我尽量做“减法”，剔除画面中影响主体的元 素。而在群体动作的抓拍上就只能凭直觉来按快门了。可以说 拍游行不难，但拍好却不容易。

站在游行车上的学生——2006年巴黎同性恋大游行

一般性质的游行是一种周末的露天集会，在组织者的安排 下大家集结、演讲，然后按照事先申请的路线行进，不会有什 么较激烈的冲突，沿途的警察是一种观望者的身份，像绝大多 数的旁观者一样，他们大多怀着看热闹的心情，没什么压力。直 到去年接触到了反CPE游行，才让我感受到了“战场硝烟”的氛围。

喧嚣的音乐中人们狂热的跳着集体舞——2006年巴黎同性恋 大游行

拍摄“反CPE”，被逮进局子

发生于2006年3月份的法国反对CPE（首次雇佣合同法） 的游行，是当年最大规模、影响最大的游行。由于新合同法最 直接的利益冲突者是年轻人，尤其是刚走上工作岗位的大学生， 所以最初是各大高校的学生发起了示威游行，很快就席卷了全 法国。许多大学都罢课，学生会不断组织规模不同的游行，后 来连中学生都加入了游行队伍。开始游行还算平和，但随着一 些郊区闲杂人员介入，游行变得火药味十足，冲突频繁。从3月
7号开始，我拍了近半个月，这是我有史以来拍时间最长的新闻 主题，从刚开始拍摄惯例游行，慢慢转变到拍摄激烈冲突的游 行，经历颇多。在冲突的最前沿，不仅要提防头上飞过的石块 和空酒瓶，还要提防警察的胡椒喷雾剂，甚至催泪瓦斯、水枪， 我也见过从我身边被警察护送出去的头部流血受伤的记者。所 见的这一切使我的胆量和经验都提高了许多。从开始的紧张害 怕慢慢变得从容，这些都是我很大的收获。

索帮大学门口冲突升级，防暴警察向人群施放催泪瓦斯——2006年巴黎CPE游行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尝到了胡椒喷雾剂和催泪瓦斯的味道，为了能更近距离的拍摄战斗中的防暴警察，我还被逮进了局子。
3月18日，索帮大学门口发生严重冲突，由于之前索帮大 学的学生闹事，警察关闭了学校，并沿学校四周封锁了这个具 有巴黎文化象征意义的大学，而攻占索帮已经成为年轻人最主 要的目标。那天晚上的冲突从正门开始，闹事者试图冲过警戒 线。随着冲突的升温，警察动用了催泪瓦斯和水枪，外围警察 的包围圈也越缩越小，最后开始实施抓捕行动。在我冲上前去 试图抓拍一队警察抓人的时候，靠他们太近了，甚至都可以看 到警察头盔玻璃后面紧张的神情。突然窜出一小队长模样的警 察一把抓住了我，问我是不是记者，我本能地回答“不是”，当 我正想解释我是摄影专业学生时，他已经不容我说下去，立马 吩咐身边两名“捕快”把我揪进了警察队伍后面的押解车上。

被闹事者砸烂的公交车站台上的橱窗，里面的报纸宣传头版报道的就是CPE游行——2006年巴黎CPE游行

就这样我生平头一次进了警察局。路上我还寻思着能不能 找个机会偷偷拍一些局子里的照片，结果进去了就知道这是不 可能的事。每个人身上的物件全部都被搜走，放进一个大塑料 袋里，甚至皮带都不放过。他们会翻看每一件物品，包括钱包， 然后把证件都搜去。搜身也是非常细致，甚至要求脱鞋脱袜。最 后男女分开进入一间大看押室，这场景让我想到美国西部片里
经常看到的那种简易拘留所。随后的程序就是简单的笔录，然 后放人。临走前我询问了给我录笔录的警察，难道我学摄影的 学生没有权利拍这样的场景吗？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只说是例 行公事而已。按惯例是先放学生，对于每个走出铁门的人，大 伙都会在后面给他欢呼鼓掌，当着里面警察的面相约明天晚上 继续集结索帮，呵呵，真是哭笑不得，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些 闹事的人在警察面前一点都不怕，原来抓进来走个过场办个手 续就又出门了。

游行队伍中经常能看到奇装异服的游行者——2006年巴黎同性恋游行

这就是我所亲身经历过的法国游行，在我看来，各式各样 的游行简直已经成为法国人生活中一种不可或缺的调剂品，亦 或是演变为了一种民族传统。游行看似很大程度上体现了一种 自由，但事物都有其两面性，在体现自由的另一面，也给政府 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任何新条例的出台只要稍有异议，就会受 到大众的指责，近而演变成游行。各行各业都为争取进一步的 福利而不断地游行。可能这也是法国人办事效率低下，失业率 居高不下、犯罪率升高，政府举措软弱的部分原因吧。我还会 继续这个主题的拍摄，直到结束巴黎的留学生活。站在游行最 前沿似乎已经成为我的一个习惯……


示威者试图冲过警察的铁篱笆防线，在缝隙中不断挑逗着后面的警察。

站在公交车站顶上的旁观者和拍摄者——2006年巴黎CPE游行


警察方的喷水枪已经准备就绪——2006年巴黎CPE游行索帮大学门口

{:3_41:}

一定是一生中最难忘的

最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