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添 摄影中的冥想顽童
叶锦添:游走于服装、视觉艺术、电影美术、当代艺术创作间的著名艺术家,曾获奥斯卡最佳艺术指导。对摄影有独到的见解,摄影风格独特。曾出 版摄影集《流白》,举办摄影展《寂静·幻象》。关于叶锦添,应该是人在江湖,江湖上更有他的传说。 然而,当身穿唐装的叶锦添在眼前乖巧地被摄影师来回摆布时,仍不免感到一分荒诞、一分虚幻。等到围桌坐下说话,叶锦添掏出中南海0.8,抽出一支点上──这,就是惊喜了。
“ 一个人有许多面”,叶锦添这样说自己。作为主业的服装设计,更多停留在技术层面,“取决于对人、对艺术、对戏剧的敏感度”;而摄影,则是内在感觉的表达,“由闷在心里的,现实生活无法解决的东西决定,充满孤独和抽离感”。说到个人摄影展《寂静·幻象》,叶锦添这样总结。而在如此形而上的谈话里,叶锦添的眼中不时闪动着狡黠的光,特别当他不无自豪地说起最近的构想,他会昂起头,像个孩子那样哈哈大笑起来。这些奇思妙想,不仅存在于服装设计、摄影和美术指导中,还有雕塑和家具设计──也许这些都只是他的一个面。
叶锦添又说,他会在影片现场对摄影师指手画脚之余,拿着相机,点根烟,狗仔队一般走来走去,抓拍明星们“可爱的瞬间”。“摆拍不好玩”,他说,“不给他们准备的机会。我喜欢有能量的心情和对象”。也许某天他会出一本这样的摄影集,“里面有无数你们想看的明星哦。”叶锦添笑眯眯地说。
走入冥想 定格一个时代叶锦添说自己最近才刚刚习惯了电脑。在他看来,为影展挑选作品几乎是个再创作的过程。《寂静·幻想》的作品便是先由别人挑选,然后自选,然后循环,如是三回。在挑选的过程中,作品自己具有的律动会慢慢浮现出来。 叶锦添说他“胶片出产量奇大”,通常由助手整理,然后自己再“寂寞地将之搞乱”。
“寂寞地将之搞乱”这个句子具备叶锦添特有的画面感,让人眼前马上出现一副他坐在胶片中,默默压低棒球帽,莫衷一是又心怀鬼胎的模样。
叶锦添最新的理念是:“让摄影长多一条臂膀,获得更多的可能性”。他的最新构想是制造一个“傀儡人”,由它实现人类种种,再现人的生活记忆,照相机的任务则是捕捉其间“许多似是而非的画面”。这构想听上去繁复无比,仔细想来,却非常叶锦添。不用说也知道,他将聚合种种艺术手段于其间:摄影、装置、雕塑、服装设计以及我们还想不到的其他。说起这个,叶锦添脸上的表情好像正在谈论自己新发明的游戏,调皮又跃跃欲试,言辞确是凝重的:“疯狂不仅存在于所有艺术形式,而且最终必然进入无法表达,只能走入冥想”。
这组作品选自叶锦添的《寂静·幻象》的展览。这组作品让更多人看到了叶锦添对于摄影的理解,乍看上去,这组作品与他为人熟知的美术指导风格大不相同,一种极尽美丽,一种隐晦深沉。但叶锦添说,摄影作品反映的是他内心对生活的关注和理解,内心的寂寞、追求都在其中。
摄影少年 哥哥爸爸站起来如果一位星座大仙来观察,也许会轻易得出“叶锦添是处女座”这样的结论。沉迷于细节,完美主义倾向,是他所有作品中不可或缺的气质。作为一名充满活力,喜欢新奇的射手座选手,叶锦添不可谓隐藏得不深。
最初对摄影感兴趣, 他说,“是在青春期”。那时哥哥已经是个摄影师,有自己的影楼,“很酷,想抢他的风头嘛”。于是开始照相机生涯,最初的创作也是从记录开始,“和拍纪录片、画素描一样”,叶锦添十几岁的时候开始拍摄街景,“拍了许多胶片”。 中学时期他便成为活跃的摄影师,然后“开始拍人物”。“以人为主体是美妙的,以静止的影像实现瞬间凝固,“为时间涂上香料,使其免于自身的腐朽”。当然回溯到那个时代,还只是为了抢哥哥的风头,叶锦添神往着回忆着,当时“很多人慕名而来,引起了班级里的摄影热潮”。
叶锦添说,平生第一部照相机是由外公送给哥哥,哥哥又转送给他的,后来丢失在香港巴士上。那年他12岁。他第一张拿奖的照片拍的是一面墙,很多树,公园的红色木椅和绿色木椅。关于相机,他说“然后,又有了新的”。并非不遗憾,但脚步诚然很快。由山水画到摄影,“一念之差”,他说自己现在的境界是“看不到相机”。这一句,刚刚唤起“拔刀四顾心茫然”的玄妙场景,叶锦添却又吃吃地笑起来,杀了个回马枪:“可是胶片才美丽啊,暗房让人着迷”。
关于胶片,他洋洋自得地说自己能“把烂胶片洗得很好看”,摆出一副献宝又陶醉的样子,说“刚从英国带回一种皱皱的相纸,好好看,好好看啊。”
“底片是作品,胶片不是。”叶锦添这样说,“相信实体,胶片中的物体是活的。”说到喜欢的摄影师,他掏出笔刷刷地写下一堆大师的名单,一本正经地说“年轻人要加强学习”。然后又一本正经地讲起他自己最欣赏的摄影师,那是他在纽约拍戏时的一个朋友,长发到腰的男人,拿一部最好的哈苏满街游走,见到合意的人,冲上去就拍。“我跟他说,有人会打你,他说,是啊。我问那你怎麽办?他说,把相机丢过去回击”。事实上,他也确实用相机当锤子“修理出了问题的三脚架”。
“这种人一定拍得好,因为他单纯,又有侵略性。” 叶锦添说,这样的摄影师太少了。
一切都是活的 照相机里的禅宗公案《寂静·幻象》中反复出现的公园长椅构图新奇诡谲,叶锦添说,那是一种“有默契的意外”,这种一般人拍不出来的、奇怪的画面让他着迷。与经过他手的层层布料一样,最终的走向也是“从意念出发。感觉确立后,调整其他”。但有些“一千分之一的瞬间”,在现实之外忽然成为现实,变成公案,那就是摄影的特殊魅力。
譬如恰好遇到的一只狗,又譬如在寻找废弃炮台的途中,来到山上,海边,瞬间一转头,忽然看到偏僻山谷里走来几百头牛,“整个房间一样大的牛”。牛缓缓地走向墙的方向,“我们都疯了,在悬崖上一阵拍,完全忘了危险”。
于是狂喜,于是有了《寂静·幻象》中牛走向墙的情景,于是有了地平线上小牛的剪影。
这过程中的一瞬间便是机缘。叶锦添说,在那个时刻他会感觉他的存在与胶片的存在达到一个“漂亮的、平衡的交接点”,忽然跳出现有的框框,进入另一个领域,到达由意念造成的经验。从这个层面来说,“文字与摄影相通”。
文字赋予的力量使得意象可行,使文本走入丰沛的细节, 最终走入抽象层次。而摄影,则是“通过胶片得到诗意,产生情感,唤起想象,实现俯视的交流”。
在叶锦添的摄影作品集《流白》里,不仅有我们熟悉的男女明星,也有旅途中萍水相逢的路人,甚至简单普通的窗子与蓝天白云。 那些人物自然流露的表情和景象近乎超现实般的在世感,使得这些家常又家常的光与影柔媚而细腻,其中却有众生平等,众生在言说般的喜悦。
在片场,叶锦添经常拿着卡片机穿梭在拍摄现场,拍下众多明星不常被人看到的样子。他镜头中的明星们没有四溢的光芒,让我们看到一种熟悉又陌生的平实。
《寂静·幻象》中,则是以独脚撑起的巨叶、怪兽、破碎的女人肢体和空荡的地铁、废弃的厂房等一系列影像构建出一个充满压抑、间离和戏剧张力的非现实视觉空间。如果寻找喻体,它像一个幼童的暴力之梦,狂放而孤独。
望着坐在吊灯下面笑容可掬的叶锦添,几乎无法把作者与作品联系起来。“一切来源于我的黑盒子”叶锦添曾经这样说。这是他冷寂中的冥想,是多年来的厚积薄发,是他“内心中一股原始欲望。透支在艺术中,成为一个象征。也让我释放我的黑盒子。
”在虚实交际处,摄影“赋予景象另一层真实”。竖起一只指向月亮的手指,叶锦添放下咖啡杯,好像一名禅师那样语重心长地说:“这是存在的奇妙”。
Q&A对话叶锦添《摄影之友》:喜欢什么样的摄影风格?
叶:喜欢强烈的,野性的,有人本身的力量的,风光这些题材,在外面的看太久了没有意思,因为常被称为“内敛”。也因为如此,我总是对自己不满意。
《摄影之友》:最喜欢的摄影师?
叶:Diane Arbus。我觉得他是个雕塑家,在胶片上雕刻出所有底片的可能性。他拍美国国家公园的山,有点像中国的山水画,线条和光影很精彩──你们快去学。
《摄影之友》:到目前为止,你觉得摄影能够满足你的表达需求吗?
叶:到了某一点,疯狂不仅仅存在与摄影中。譬如一包糖,旁边一只猫,再身处花园之中,摄影能够捉住的是瞬间神奇,而存在是双重的:灵魂加上肉体。我能够诉诸的方式不仅仅是摄影,还有更多更多。
《摄影之友》:怎么看“随手拍”这种摄影习惯?
叶:我喜欢记录身边之物。在我存在和胶片存在之间达到一个奇怪的交接点,它是漂亮的,也是平衡的。记录是记录事实,但在这一过程中创造出来的意象可能与对象完全无关,有时让人惊喜。
叶锦添随身带着这部徕卡C-LUX2 {:soso_e179:}内心的寂寞是成为大师不可缺少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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